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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宝斋斋史研究之四 | 玉笺佳句敏惊鸿 ——从松竹斋笺纸上的几件文人手札谈起

近期活动2022/08/18

荣宝斋斋史研究之四 | 玉笺佳句敏惊鸿 ——从松竹斋笺纸上的几件文人手札谈起

荣宝斋 2022-05-12 14:54 发表于北京

荣宝斋斋史研究之四:

玉笺佳句敏惊鸿

——从松竹斋笺纸上的几件文人手札谈起



文人爱笺,由来已久。


但“笺纸”究竟起于何时,其确切已无可稽考。据载,晋诏书多用青色纸,王羲之也用过紫色纸,可见此际已有了染色纸的出现。于此,是否可以作为“笺纸”的缘起,或可聊备一端。但有纹饰式样的笺纸在唐代流行,则是不争的事实。其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以唐元和年间蜀地女子薛涛命名的“薛涛笺”为最负盛名,从此也开启了关于文人与笺纸的一场风雅的因缘际会。之后,凡经宋、元,伴随着造纸术的不断成熟与发展,笺纸无论从质地到式样都有了一个长足的改变与发展,加之文人生活观念的日益雅化,又赋予了“笺纸”以日常用之外的“艺术”功用。而且品类繁盛,名目众多,深受士大夫阶层的喜爱。或书写,或赏玩,并成为了他们生活日常中不可或缺的一种清流时尚。而到了明代,除了笺纸的“风雅余韵”依然之外,其最大的变化就是制笺工艺的“革命”,重要标志便是木版水印的出现。如吴发祥的《萝轩变古笺谱》(见图1),胡正言的《十竹斋笺谱》(见图2),可以说,它们是制笺史上的重要坐标,或者说代表了一个时期的人文高度。尤其是在工艺层面,饾版、拱花技术的介入,使得“制笺”进入到了一种新的境界,并以此奠定了后来“笺文化”的基本格局。有清以来,笺纸无论从工艺,还是到品质、式样,又都有了一些改观。其重要的推手如戏剧家李渔,更从理论和实践上一起推动了“笺纸”的制造与发展。加之乾隆时代,文风炽盛,“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”,所以客观上也为“笺纸”的传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从而蔚成了“士人爱笺”的一脉文风。说到这里,我们就要提到松竹斋以及后来不同时期的“荣宝斋”与“笺纸”的因缘,这也将是中国近代“制笺史”上的一起重要的“文人公案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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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萝轩变古笺谱》(图1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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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十竹斋笺谱(荣宝斋藏)、内页(图2)

松竹斋成立于1672年,当时在京师城外的琉璃厂,它是以“南纸”的销售为主,后来逐渐拓展到了文房、字画、金石、骨董等业务范畴。乃至到了乾隆时期,经营服务又开始向社会、民生方向发展。这其中就包括“笺纸”的印制与流布、传播。但由于客观原因,对于“松竹斋”近二百年的经营历史,学术界鲜有问津,乃至于相关文献佚失,甚至多半付诸阙如。或偶有爬梳,也多是借助于传闻途说,这给后来的“荣宝斋”研究带来了极大的困难。当然,这也为有志于此的后来者提供了一个更广阔的空间和处女地,也衷心希望有更多的学者方家能够以“辨章学术,考镜源流”的初衷而关注于此。在此,我们所提及的“松竹斋”与“笺纸”也存在这样“文献阙如”的一些问题。但好在信息时代的丰富资讯,以及互联网的手段传播,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史料、古籍中难以检索出的重要文献,比如图像,以及相关的实物,这为我们厘清这段史实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支撑。既便是片羽鳞光,只要我们能志在钩沉、或按图索骥,也能逐渐揭开迷雾,而趋向历史的真实。


而我们今天所要谈及的,便是几件“松竹斋”不同时期“笺纸”上的文人手札,或沿此可以大致勾勒出一点有关“荣宝斋文化”的蛛丝马迹,并作引玉之砖,抛出以就教于方家同仁。


话说在2018年广东崇正拍卖的春拍中,现身了一批晚清、民初之际的文人手札,而且都是书写在当时极为考究的“笺纸”(花笺)上。这些人包括王懿荣、张之洞、翁同龢、李鸿藻、张謇、曾国藩等等。其中的王懿荣、张之洞、李鸿藻的几件,就是使用带有“松竹斋”朱迹字号的“笺纸”。由于这三位都是晚清时代重要的历史人物,他们之于有清一朝、或近代中国都产生过极大的影响。因此,将之说开来去,除了勾勒出一些与“松竹斋”(荣宝斋)旧缘之外,或许可能还会引发出一点意外的收获。于此,也是我们的一个小小的心愿与初衷。


1、王懿荣致“夫子札”(见图3)

这一页手札,是2018年广东崇正拍卖春拍上的拍品。出现以后,旋即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。尤其是手札使用的是“松竹斋”笺纸,左下角石画空白处“松竹斋”三字的印蜕清晰可见,堪称稀有。纸采用饾版、拱花工艺制成,赤硃之色。画作磊落之石,题有“雪印”二字。唐杜旬鹤曾有“夏腊高来雪印眉”之句,或正取其意,而标谤文人意趣之高冷。“雪印”下有“少白画”之印蜕,且阴阳刻并列。此“少白”,或为周少白,名庚,少白为字。庆云人,生卒不详。嘉庆十八年(1813)拔贡。诗画兼善,寄居津门,《清画家诗史》有载记。据传其擅指画,且师法高凤翰。而至于“笺纸”上所印之“朱迹”,是否以“指头”所为,鉴于其二次加工,已不可目测而妄下结论耳,或连同作者一起交由后识考稽吧!在此,我们只能就其“笺纸”的外在形质,概括言说。重要的是作为素有“甲骨文之父”的王懿荣竟与“松竹斋”有如此的“翰墨之谊”,这是在此我们要浓墨重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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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懿荣致“夫子札”(图3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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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懿荣像


王懿荣(1845~1900)字正儒,一字廉生,山东福山县古现村人。中国近代金石学家、鉴藏家和书法家,为发现和收藏甲骨文的第一人。光绪六年进士,授翰林编修。三为国子监祭酒。庚子年,义和团攻掠京津,授任京师团练大臣。八国联军攻入京城,皇帝外逃,王氏遂偕夫人与儿媳投井殉节,谥号“文敏”。王氏泛涉书史,嗜金石,撰有《汉石存目》《古泉选》《南北朝存石目》《福山金石志》等。一生与翁同龢、徐郙、潘祖荫、吴大澂、罗振玉刘鹗等交游密切。而这页手札(一通中的一页)便是写给某“夫子”的。古人于年长者、师长学养深厚者作“夫子”称。如王懿荣于光绪六年(1880)进士第,而这一年的副考官正是翁同龢,所以他在好多致翁同龢的信札中皆以“夫子”称。而此图中的“夫子”者谁,我们无从得知,鉴于尺幅也不便枝蔓出去。于此一笺,聊记“松竹斋”“笺纸”之佚事也。


2、张之洞致袁昶札


此札也是在2018年广东崇正春拍上出现的。是晚清重臣张之洞致同僚、学者袁昶的私信。使用的“松竹斋制”的“绛云笺”。而在这同一场拍卖中出现的另一通王懿荣“致夫子”的手札内容中,记录了王氏对于张之洞“造有绛云笺”的艳羡与垂青,也勾勒出了此老对于“笺纸”的迷恋,甚至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。全文如下(见图4)


香涛(注:即张之洞)造有绛云笺,玉版十三行笺,幼樵(注:即张汝纶)尚未造出,总不如师门制笺之多也。荣每思得一器造一笺,竟无暇且无人画。古泉之从未著录得之,亦可一泉一笺。此处刻板裁样,蜀中印之甚佳,其本地制式总不合款。夫子大人。荣上。


这是一通极为有趣的手札,活脱脱地再现出了作者当下的心情与想法。此刻,我们就来看一下,被王氏所“艳羡”的“绛云笺”究竟是怎样的!(见图4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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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张之洞致袁昶札(绛云笺)(图4)


此笺通常式样,只是纸上印有朱砂色的“文饰祥云”,其装饰意味极强,故古雅朴质,令人回味无穷。尤其是在书写的映衬之下,墨色与笺纸互为表里,所谓“尺牍书疏,千里面目”的流风遗韵,则尽收眼底,这也是“尺牍手札”书法的妙趣。笺纸左下角依稀可见,有“绛云笺松竹斋制”的字样。“绛云笺”是“松竹斋”当日的一款“笺形”,还是张之洞自己设计而后又托付给“松竹斋”制造?这其中又是掩藏在历史中的一个谜底。据文献所载,古人制笺,有与文人、画家进行合作的先例。宋人刘松年就曾参与“雪松笺”的制作。元人曹知白、王冕,清代的金农、汪士慎,以及晚近的吴南愚,都曾热衷于此,而此笺,就王懿荣前札所叙述的口气推断或为其后者。就其制式的考究、质地的奢华而言,也非常适宜张之洞作为一代名相重臣的显要身份,而对于一般的文人墨客而言是奢华或不可企及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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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之洞像


张之洞(1837~1909)字孝达,号香涛。晚清明臣,清代洋务派的代表人物。祖籍直隶南皮,出生于贵州兴义府(今安龙县),同治二年中进士第,授翰林编修,历任教习、侍读、侍讲、内阁学士、山西巡抚、两广总督、湖广总督、两江总督、军机大臣等职,官至体仁阁大学士。有《张文襄公全集》。与曾国藩、李鸿章、左宗棠并称“晚清中兴四大名臣”。


此札短短四行,回复深切,间有掛牵,且书写端庄凝重,是典型的“南皮”风格。而此“松竹斋”的“绛云笺”,也记录下了这历史上的一个寻常的瞬间。


3、李鸿藻挽祁友慎联


与前两札所不同的是,这件惊现于2018年崇正春拍上的“手札”,竟是清代名相李鸿藻写在“松竹斋”特别一款“笺纸”上的一副挽联。被挽者竟是自己的女婿祁友慎。祁氏29岁以咳血症殁,“白头人送黑发人”,可见书写者此刻的心情。所以,与前两札所使用的笺纸大有不同,后者采用的是素色的瓦当笺(见图5),上书:

        伯重贤婿灵次

        几日隔重泉,回思问疾频来心伤北牗。


十年如一梦,可奈老怀难遣泪洒东床。外舅制李鸿藻哭挽于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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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鸿藻挽祁友慎联(瓦当笺)(图5)


痛悼摧切之心,跃然纸上。此笺制为“金石铭文”一类,下方有题跋作:“此甲子春,松竹主人造笺来索题,漫书数语。”题者何人,不可得知。左下角,是另一式样的“松竹斋”标识。“松”作上下结构,字为时尚之“俗体”。也可见“松竹斋笺纸”式样之纷繁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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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鸿藻像


李鸿藻(1820~1897),字季云,号石孙,一号兰孙、兰荪。直隶高阳人,也是晚清重臣,同光年间的“清流领袖”。同治改元,入值弘德殿书房,与倭仁、徐侗、翁同龢等,一并授同治帝读书。三次任军机大臣,官至吏部尚书,协办大学士,卒谥“文正”。


以上三纸手札,三款制式,我们或可大致勾勒出一个关于“松竹斋笺纸”的轮廓与脉络。从最基本的饾版、拱花工艺,到纸张的质地与风格范式,它与那个时代文人的雅趣与清怀攸关。当然,也与“松竹斋”的匠人精神相匹配。或者说,这小小的一张“笺纸”,它正是一个时代文人生活的缩影,也更是今天“荣宝斋文化”渊源的所来处。


乃至于后来,荣宝斋、荣宝斋新记与“笺文化”的因缘,特别是鲁迅先生与郑振铎合编、由荣宝斋刻印的《北平笺谱》(见图6),更是一个文化大事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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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北平笺谱》(图6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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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在致郑振铎信中与其讨论《北平笺谱》出版事宜


可以说,荣宝斋的“笺纸文化”由来已久,而它的源头,正发祥于那个遥远的“松竹斋”时代。而“工匠精神、文化品质”也共同蔚成了一种精神力量,至今在为荣宝斋的文化前行而推波助澜。郑振铎曾在《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》序中说“荣宝斋”是“笺纸”里的“白眉”。当代学者韩旭也曾提及“一记荣宝斋,半部制笺史。”他们都从不同的角度给予“荣宝斋笺纸”以高度的评价,这既是崇高的荣誉,也是一个历史的肩荷和承当。如果说“制笺史”是“风雅文化”的传承史的话,那么从“松竹斋”到“荣宝斋”,便是新时代企业文化的创新史。


对此,我们也拭目以待。


2022.4.5

 王登科




(注:本文写作,参考引用著作如下:

1、张楠:《北京画院藏<北平荣宝斋诗笺谱>》(《大匠之门》)

2、李文君:《晚清官场生态艺术研究——李鸿章、翁同龢往来信札考释》

3、戴朝晖:《晚清民国老爷们,迷的是薛涛?还是笺?》此外,引用图片为广东崇正拍卖以及收藏家王鹏先生提供,在此说明,并致谢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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